第一節，窗外就下起了滂沱大雨。 (9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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胡月抹了下眼淚，“以前去百兆山的時候.......對不起。”
王一瑉笑得純真：“沒關系。”
“你覺得我心地很壞，覺得我很丟臉是嗎？”胡月道。
“不是，這是人的應激反應。”
王一瑉說完，又想了想，如果是她的話，她會這麽做嗎？
幾秒，就有了答案。
肯定不會啊！為啥？因為她美唄～不戰自勝～～
安靜的時間又過了一個星期，到周五下午，又是學校放周末的時間。
雖然“很美味”的營業還沒穩定下來，但劉知為了方便照顧王一瑉，便又高薪招了兩個個壽司師傅，跟店員小紅一起頂班。
王一瑉回到家的時候，劉知正在煲湯。
想到她跟方校長的關系，王一瑉有有些胸悶。
心裏盤念著是該主動問她，還是等她跟她開口，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一個結果，便就沒再繼續想了。
回到房間，看到放了滿屋子的東西，王一瑉走過去看，竟然都是她以前最喜歡的奢侈品還有各種名牌衣服跟包包。
這幾大袋子，沒個幾十萬是買不下來的，王一瑉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劉知買不起，心想，難道是方校長買的？
又覺得不可能，他這人雖然看著不像缺錢的，可向來是視金錢如糞土，而且極其反對王一瑉那些奢侈的生活，就算要討好她，也不可能會買這些過來.......充其量會給她帶幾份五年模擬三年高考的試題。
神了，那這些，誰買的？
劉知端了湯上桌，喊她：“瑉瑉，先喝點湯。”
王一瑉放下身上的包包，走出房間：“東西，誰拿來的？”
劉知哦了一聲：“前幾天你爸跟你阿姨過來了，給你帶了點東西。”
王一瑉哦一聲：“你沒在她們茶水裏放點藥嗎？”
劉知：“........”
王一瑉喝了口湯，隨意問：“你不去店裏沒關系嗎？”
“沒事。”
她已經很刻意地讓自己不再去想方校長的事了，可心始終是不放過她，越是不想去想，那個念頭就越強烈。
王一瑉又喝了一口湯，覺得還是忍不住，便說：“上周方校長叫我去辦公室，我看到他那裏有一個咱們家的保溫瓶。”
劉知手一抖，打湯的勺子漏了湯撒在桌上。
“他喉嚨也不舒服嗎？”王一瑉轉口一問。
“哦，說是前幾天連續開會，喉嚨有些幹疼，我想他平時對我們也挺照顧的，便也做了點給他。”
王一瑉繼續喝湯。“哦。”
兩人各懷心思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謝謝大家的鼓勵還有支持～(*?︶?*)
會一路堅持的～感動感動！
☆、Chapter 59
晚飯王一瑉吃了幾口，就下樓去找黃京他們了。
黃京跟王陽幾個合夥買了點燒烤食材，說要借用郭子川家的烤爐，吃點燒烤喝點小酒聊會天。
王一瑉下樓時，他們正好在生火。
黃京、王陽、李佳明張寶李斯都在，就沒見郭子川人影。
黃京生的火半著不著，倒是蘑菇狀大的煙塵起了一坨又一坨，路過的人都探了眼過來，都以為火災了。
王陽跟李佳明邊抹眼淚邊串雞尖，“你能長點心嗎？是不是想把我們都熏死？”
黃京吃了一嘴的煙，嗆得眼淚直飆：“媽的，你能，你來！”
王一瑉捂著嘴走過去，往烤爐裏看了一眼，只見炭窩裏被黃京疊得黑乎乎一片，一點縫隙都沒留。
火的燃燒需要氧氣的，這一點縫兒都沒留，火能起才怪了。
她拿過黃京手裏的鐵夾，往碳裏一戳，夜幕裏翻開的黑炭中閃著點點黃光，王一瑉往裏吹了口氣，黃光越來越大了。
黃京回頭，“姐，來了？”
一開口，又被濃煙嗆到。
“給它留點空氣，才能點得著。”
黃京點頭，“你先去旁邊待著吧，這邊煙濃，一會兒行了再叫你。”
王一瑉一遠離烤爐，空氣頓時新鮮了，她鼻子發酸，深深閉了眼，覺得眼睛舒服了之後，兩手插著褲袋邁著小碎步往郭子川家的便利店走去。
還愁著一會兒碰到郭大娘不知該如何招呼，哪知裏面空無一人。
正要走，樓上的住戶阿姨跑了下來，虎頭虎腦地瞧了幾眼。“哎，沒人在嗎？”
王一瑉停下腳，看她：“阿姨，要買東西嗎？”
“嗯。房東沒在裏面？”她問。
“好像沒人。”
那人著急了：“我菜都進鍋了，晚了等會兒鍋要燒了。”
王一瑉想了下，扭頭去問王陽：“胖子，郭子川有收款碼嗎？”
烤爐邊的煙已經淡了，烤架上擺滿了各類燒烤食材，空氣中的肉香味也越來越濃。
“以前電話機旁邊弄了個，不知道還在不在，你看看。”
王一瑉繞過小便利店的玻璃小櫃，往電話機旁一看，果然有一個。“阿姨，您看～要不這樣，東西我幫您進去拿，錢的話您按照以前的價格掃個碼發給郭大娘，怎麽樣？”
“掃什麽碼這個？我們年紀大了，不會弄。”
“您相信我的話，把錢給我，我幫您發給郭子川？”
都是同層樓的，那阿姨也沒思考，直接將手裏的兩塊錢給了王一瑉。
王一瑉掃了收款碼，就將錢轉了過去。她走近貨架，正要拿鹽給那阿姨，突然聽到樓上一陣巨大的瓷碗掉地的聲音。
樓下的幾個人同時扭頭往上看。
阿姨說：“可能是哪家的小孩不小心把飯菜打翻了吧。”說完接過鹽就匆匆上樓了。
王一瑉給郭子川發消息賣萌，說自己替他賣了東西，要怎麽報答她。
可消息發出去了很久，都沒有回覆。
大半的燒烤下肚，黃京幾個人喝得微醺了，郭子川依舊未下來。
“你剛才不是給他打電話了嗎？怎麽說的？”李佳明將手裏吃凈的竹簽往王陽的大雞腿上一攔，擋住他想大咬雞腿的那油光滿滿的大嘴巴。
王陽擰了下眉說：“他說讓我們先吃，忙完了再下來。”
說完又嘟囔：“也不知道忙什麽，忙那麽久。”
王一瑉胃口小，吃了串也就飽了，拿了旁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，看黃京：“你往盆子裏裝點，我一會兒上去順便給他帶上。”
“你不吃了啊？”黃京看她。
王一瑉突然覺得腳踝又點濕，伸手一摸，竟然發現外邊下了雨。
她拿起凳子往裏面一移，驚呼：“下雨了。”
話音剛落，雨滴就霹靂吧啦地落下了。
“一會兒你們怎麽回去啊？”王一瑉見雨勢越來越大，便不由得擔心起來。
黃京將給郭子川的燒烤裝好，遞給王一瑉。“我們帶了傘，一會兒吃完了也要撤了。”
烤爐上還有幾串肉，黃京看王陽：“胖子，你還吃得下嗎？”
王陽嘴裏的雞腿還沒咽下，鼓得兩邊腮幫圓嘟嘟，他閉著眼猛地搖頭，含糊不清道：“不行了。”
“我先回去了，你們一會兒記得把火滅了。”王一瑉起身，看了眼夜裏的傾盆暴雨，估計著一會兒跑過去會不會濕身。
“瑉姐，我送你過去。川哥給我發信息，說幫他把便利店的門關了。”
王一瑉覺得奇怪，好在李佳明率先將她的疑問提了出來：“他們都不下來了？”
王陽將嘴裏的雞腿咽下肚，打了個響嗝，說道：“不懂，他就說讓關門。”
王陽將王一瑉送到樓梯口就轉身回了店裏。
王一瑉拿著燒烤盆，總覺得心跳得極快。
她跑上樓，樓道的聲控燈接連亮起，來到五樓，她看到郭大爺縮著身子，坐在臺階上，一臉的頹廢。
郭大爺跟郭大娘，又吵架了嗎？
王一瑉有種錯覺，剛才聽到的那聲巨響是從郭子川家傳來的。
她小心翼翼走過去，輕聲問：“大爺，您吃點燒烤嗎？”
郭大爺緩緩擡起頭，渙散的眼神一下子就清亮了。他極輕地扯了下嘴角：“原來是瑉瑉啊。”
“您……還好嗎？”王一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，便籠統地詢問了一下。
郭大爺嘆了口氣，正要開口，看著昏黃暖光下，王一瑉稚嫩的臉龐，心想，看來他真的是太壓抑了，居然還想跟個小姑娘吐露心聲了。
“瑉瑉來這兒多久了？”
“差不多五個月了。”王一瑉不知道他問此問題的原因，老實作答道。
“五個月了啊……五個月前，五個月後，那是天差地別啊。”
聽他這麽說，王一瑉也感同身受。
這五個月將她的過去和未來全部打亂，跟她來時預想的一切全然不同。
五個月之前，她沒想過會跟劉知跨越這十幾年的鴻溝，會原諒她，成為交心母女；也沒想過會遇上郭子川----這個在生活中，學習裏對她諸多引導與包容的大男孩；也沒有想到，會遇上秦靜、黃京等這些好朋友；更加沒想到，會碰到李迪這樣如此瘋狂而有危險的人物，遭遇那麽戲劇性的驚險……
所有的未來，都與她所想的所計劃的，天差地別，跟過往的生活南轅北轍。
可她卻很喜歡這種改變。
她喜歡這種有溫度的生活，苦難中交織的歡樂，平淡中深深嵌入的幸福，那是她一輩子都想追求的東西。
“有時候，我總會覺得習慣於某一種狀態下生活，保持墨守陳規是最好的選擇，可當我改變了後才知道，有時候改變是為了讓我們自己生活得更好。”王一瑉總結出自己的內心想法，對著郭大爺燦然一笑。
也不知郭大爺聽出了什麽，楞了半天，好久好久都沒反應過來。
王一瑉將燒烤又往他面前一推，勸：“科學研究，食物能給人帶來快樂，大爺要不你吃個雞腿看看。”
郭大爺渾渾噩噩哦了幾聲，卻未對燒烤下手。
“瑉瑉，你是說，有時候跳出原有的包圍圈，便能感受到不一樣的生活，是嗎？”
“嗯。”王一瑉點頭。
郭大爺看到她點頭，終於笑了。“大爺知道怎麽做了。”
看見自己把他勸開了，王一瑉高興了。“那大爺你吃點東西。”
郭大爺拿了個雞翅，吃得津津有味，方才在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。“味道還不錯哦。”
王一瑉笑：“黃京他們烤的，剛才郭子川沒下來，我想拿點給他吃。”
“來，給我吧，我也正要上去了。”
“那謝謝大爺了。”
王一瑉將小碟子給他，看著他上了樓後，便從兜裏拿了鑰匙開門而入。
正準備回房間，聽到劉知在客廳的陽臺外面打電話。
外面的雨嘩啦嘩啦，可也掩蓋不住她語氣中的快樂。
“哪裏會辛苦，以前也都這樣過來了……我住這兒也挺好的，方便，安靜……你在說什麽呢……又不是年輕小夥跟姑娘……說什麽住一起……”
王一瑉想都能猜得到電話那端是誰，正準備回房間，突然聽她說道：“結婚……可是……那瑉瑉怎麽辦呢？”
王一瑉的心仿佛就像那裸露在外被暴雨洗禮的世間萬物，濕冷的雨水打在她心口，一陣陣的發涼。
王一瑉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，可一聽到她這句“瑉瑉該怎麽辦呢？”，王一瑉的憤怒跟委屈就一下子沖出來了。
為什麽她總是被身邊的人單獨剔出，成為一個單獨的話題？----瑉瑉該怎麽辦？而不是，我們該怎麽辦？
爸爸是這樣，就連……媽媽也是這樣。
他們都要組建自己的家庭，王一瑉不管走到哪兒，都是多出來的那個！永遠都是一個單獨的、邊緣的個體。
天殺的她還認為五個月後的今天跟之前有了改變……去他媽的改變！只不過是又重覆了被拋棄的人生罷了！
可恨她還對未來如此期待……
王一瑉的淚水蜂擁而出，瞬間就將兩眼迷住了，眼前的家在她眼裏漸漸扭曲模糊，伴著耳邊的雨聲陣陣，王一瑉再也忍不住，啪地一聲將鑰匙丟在桌上，就沖出了家門。
意識到王一瑉聽到了她的電話，劉知驚恐回頭時，只聽到了那巨大的關門聲。
那聲音像帶著決絕的嘶喊，將劉知的心生生扯開了兩半。
她的難過、驚恐猛地蓋上心頭，喊了聲：“瑉瑉。”也顧不上電話那端關切呼叫的方海星，就沖出了家門。
劉知顧不上外面的傾盆大雨，走了一路，喊了一路，也沒能找到王一瑉。
她哭得撕心裂肺，淚水跟雨水混在一處，她甚至都感覺不出自己是否是真的哭了，只有心口的那疼痛時刻提醒著她，此刻有多難過。
郭大爺拿著燒烤前腳剛進了家門，郭大娘的嘲諷就像機關槍一樣就打過來了。
“哎喲，什麽風又把你吹回來了？不是說不回來了嗎？還回來幹嘛？”
郭大爺也不生氣，將手裏的燒烤遞到她面前，說：“先吃點東西。”
郭大娘以為他知道錯了，故意拿了吃的討好自己，假裝生氣地白了他一眼，拿了個雞腿吃了起來。
郭大爺朝郭子川房門喊：“子川，出來一下。”
一會兒，郭子川光著腳出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郭大爺眼光指了指燒烤，說：“剛才瑉瑉拿來給你的。”
郭子川走過去，拿起幾串，就要回房間時，郭大爺突然叫住他。
“子川，你是爸爸的驕傲。”
郭子川嘴唇動了動，沒出聲，便頭也不回地回了房。
一切反常皆是因果。
郭大娘全然嗅不到郭大爺突然間的轉變，哼著小曲兒啃著雞腿吃得正香。
郭子川放下燒烤，趴在床上，將臉深深埋進枕頭裏。
他明明沒有難過，可卻覺得枕頭有些濕了。
安靜的時間總是格外的寶貴。
郭子川等待已久的暴風雨，來了。
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嘶聲裂肺的控訴，郭大娘扯著嗓子哭：“你現在就要為了那個女人，拋棄我跟子川，是嗎？”
“我，你可以不管，可是子川呢？你有沒有想過子川的想法？”
郭大爺說：“我就是因為顧及子川的想法，所以才不得不走。你覺得我們兩個天天這樣鬧，孩子心裏就不苦嗎？我們兩個住在一起一天，全家就會多痛苦一天。分開了好，你見不著我，我見不著你，還能給彼此留個念想。”
郭大娘簡直氣瘋了，這簡直都是歪理。
什麽“分開了好，你見不著我，我見不著你，還能給彼此留個念想。”，都是給出軌找出的借口。
“你一個做父親的，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……你讓子川以後怎麽在這鎮裏生活下去每個人見著他，都會戳著他的脊梁骨，說他爸外遇……”
“你住口!”郭大爺大怒，喝住她，“原本我跟王妹子根本什麽事都沒有，是你一步一步地把我逼到這樣的地步。你也別給孩子灌輸什麽奇怪的思想，我行得正，站得直，沒做過虧心事。”
“這婚，今兒個就一定要離了！跟你這樣的人，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！”
郭大娘哭得喘不過氣來，看著眼前與自己攜手走過幾十年的男人，雖然同床共枕多年，如今只覺得自己似乎從未真正認識過他。
那個只會端著笑，說“老婆說的都對”，“聽老婆的”，“老婆這個我做不來”，“鎮上那個於拐子欠了酒錢，我去問拿不回來”，“隔壁的鄰居建了圍墻，占了我們幾寸地，我說了幾句，被他們罵了”，永遠跟在她身後的男人……如今卻為了另一個女人，不再躲在她身後，卻站在了別人的面前。
她擋了那麽多的大風大浪……如今卻要輸在了背後打來的風風雨雨……
多可悲……
他們不再爭吵。
郭大爺見她難得安靜，便說：“我先把幾件換洗的衣服拿走，其他的東西過幾天再過來拿。”
郭大爺一走，郭大娘的哭聲就更厲害了。
郭子川保持著這樣的動作已經很久了，久到他都覺得枕頭濕得能擠出不少水。
在這盛夏夜裏的雨聲中，房外與房內的母子，都有著自己的難過與悲痛。
緊閉的一道門，隔開兩人各自的悲傷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郭子川聽到門外有拍門聲。
他細細聽了一會兒，認出了劉嬸的聲音。
郭子川出了房門，看到郭大娘趴在沙發上，一聲不響，只是那微微聳動的肩膀預示著她尚且還沒想不開。
郭子川揉了揉眼睛，打開家門時，看到門外全身濕漉漉的劉知嚇了一跳。
“子川……瑉瑉不見了……剛才她跑出去了，我沒找到……都是我的錯……”郭子川還沒來得及開口，劉知就哭了出來。
郭子川的心一沈，也來不及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，趕緊跑回房間，穿了鞋拿了傘，就要出門。
郭大娘一聽到王一瑉，就像點了火的炸彈，怒氣一下子就出來了。“郭子川！你敢去找她！就是因為她，教唆你爸跟我離婚，拋棄我跟你，你要是敢出去，以後就別叫我媽了！”
劉知聽到郭大娘的這話，難過的捂著嘴，眼淚不住地流，她看著郭子川，就像看著沙漠中的綠洲，郭子川的心像被萬箭齊發，在這一刻被戳得穿心透。
他回頭，看一片狼藉中，近乎癲狂的自己的母親，說：“媽，夠了，別鬧了。以後我們好好生活。”
說完便沖下了樓。
郭大娘見他竟不顧自己的感受，大雨夜裏丟下親生母親不聞不問，去找一個毫無幹系的女孩子，她氣得快要發瘋！
他老公不要她了，就連兒子也要離她而去嗎？
她越想越氣，朝著門外喉：“劉知，你們都給我滾出去！滾出我的家！滾！”
劉知全身滴水，滿身狼狽地下樓，聽到她那聲怒吼的瞬間，淚又再一次洪水般襲來。
外面那麽黑，那麽大的雨，要是瑉瑉出事了，她可得怎麽辦啊！
一想，就恨不得馬上去死，可又想到瑉瑉沒找到，她又硬撐著再次沖進雨裏，到處尋找。
☆、Chapter 60
郭子川也不知道走了多久，褲腳跟球鞋都濕透了，踩在地上，就像淌在水裏。他幾乎將鎮子走了個遍，可依舊沒能尋到王一瑉的身影。
看著雨夜裏安靜，郭子川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無奈。
無奈父母的分開；無奈自己年紀尚小，給予不了身邊的人，想擁有的安穩和幸福。
他多想成為一個寬闊的肩膀，無論是對母親還是對王一瑉來說......可奈何他心寬似天，可能力連寸地都沒有。
郭子川去的最後的地方，是上次立春時，小鎮舉辦猜謎活動的大榕樹下。
大榕樹將大雨擋了個大半，走在樹底下，只有偶爾的幾大滴雨水落下，郭子川走過去時，一眼就看到了抱膝蹲地的王一瑉。
她渾身濕透了，細細的哭聲在陣雨中顯得渺小又微弱。
郭子川一陣鼻酸，淚水就不由自主地在眼裏打轉。
不止為王一瑉，也為他自己，為他爸，為他媽，為所有努力跨越生活中的各種磨難的人們。
雨聲在空曠的小鎮中顯得蒼涼而孤寂。
王一瑉聽到腳步聲，將埋進雙膝的頭擡起，果然看到了郭子川。
她小嘴一扁，哭聲更大了。
她短發全濕了，緊緊貼著她小腦袋，大眼睛裏滿是淚水，小臉慘白慘白一片，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。
郭子川丟開傘，朝她伸出手，聲音嘶啞道：“過來。”
王一瑉跑過去，撲進他懷裏，放聲大哭。
她的身子又冷又濕，郭子川用力將她摟緊懷裏，非但沒能將自己的心捂暖，反而是更冷了。
他牙齒幾乎要打出顫，生生咬緊牙關，才能將那股冷意壓下去，待神志稍稍清醒了些，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衣服也濕透了。
郭子川摸著她濕噠噠的後腦勺，說：“怎麽哭得這麽厲害。”
王一瑉一直哭，話也說不出來，只是緊緊摟著他的腰尋求溫暖。
“說話。”郭子川哄道。
“她......她要結婚了。”
王一瑉想張嘴說“她媽”，可經過這一夜，這“媽”字又再次躲回了她的小世界裏，不肯再出來了。
郭子川撫著她腦袋的手一頓，他笑：“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嫁女兒了，舍不得呢。”
王一瑉還在氣頭上，被他這句玩笑逗得失聲一笑，她捶他胸口，嬌罵：“你還有心情開玩笑！”
郭子川看她，輕輕嘆口氣，“瑉瑉，我爸媽也離婚了。”
王一瑉一怔，眼裏的淚水也在那瞬間滑落。
郭子川擡手擦拭她臉頭上的雨水，“怎麽這麽不愛護自己，這大半夜的跑出來，出事了怎麽辦？”
王一瑉抽了下鼻子，發覺有些冷，打了個噴嚏。
“感冒了吧？走，先回家換衣服。”郭子川牽著她想帶她回家，可王一瑉腳上像帶了吸盤，牢牢地定住，一步也不動。
郭子川回頭看她。
王一瑉扁著嘴，才剛憋回去的眼淚又要出來了，“我不想回去。”
郭子川看她半會兒，從濕噠噠的頭發，到衣服，褲子。
在她那潔白的校服上，透出她淡藍色的內衣輪廓。
那目光只在她胸口停了幾秒，王一瑉並未察覺，只顧著表達自己的想法：“我現在不想回去，不想看到她。”
“那你冷怎麽辦？”
王一瑉傲嬌看他，目光指了指他懷裏。
郭子川笑，再次張開雙手，迎接她。
王一瑉將身子縮進他懷裏，仰頭看他。“剛才我還樓梯口還碰到了郭大爺呢......他們怎麽......？”
郭子川摟著她的小身子，盡量將身上的溫度傳遞給她，說：“他們的矛盾已經堆積很久了，徹底爆發只差一個□□。”
□□？
什麽□□？王一瑉正想問他，他又問：“你這問題比較嚴重些。”
“剛才剛進門，就聽到她在打電話，說什麽結婚，還有我怎麽辦之類的。”王一瑉有些氣急敗壞，“你說，她這意思連起來，不就是結婚了，我這個累贅怎麽辦嗎？”
郭子川挑眉，似乎有些意外。“就這幾個字，你就能腦補出這些東西？”
“要不你覺得是哪樣？”
郭子川說：“有些時候，我們總喜歡用自以為的思維，去判定別人的行為跟意思，然後輕易去下定論。而很多時候，不是每個人的想法，我們都能從話語中猜透所有。你並不知道方校長說了什麽話，所以，你的猜測或許，是有些偏差的。”
王一瑉一聽他這話，又氣又委屈：“你的意思是我的錯了？”
郭子川笑，親了下她幾乎要翹上天的可愛小嘴。“喲，不僅想象力這麽豐富，脾氣還這麽暴。”
王一瑉指著他指控：“你不準親我！”
郭子川聽罷，微微挑眉，又在她嘴上啄一口。“就親，怎麽著？”
王一瑉看著他，淚眼汪汪。
她這副模樣對郭子川實在很有殺傷力，他將她摟在懷裏嘆氣：“再哭，沙邦鎮都要被你哭淹了。”
“我都說我不想做小龍女了。”王一瑉破涕為笑。
“那是小公主。”
雨聲漸漸變小，大榕樹的枝葉吸足了水分，在黑夜裏展開青翠活力的枝椏，樹底下的少年少女聆聽著著沈寂的黑夜，相擁著青稚的彼此，仿佛只要擁抱，這世界就算再不堪，生活再難熬，也都能為彼此走下去。
“我不是不想讓她結婚.......只是......心裏很難接受。”王一瑉在他懷裏嗡嗡道。
“我就是想找到一個，屬於我的，不會把我排除在外的家......可是，好像很難。”
“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，爸爸有岑姨；”她頓了頓，又說：“她，什麽都沒有。”
王一瑉說到這兒，又哭了起來。
“她沒有爸爸了......媽媽也不在她身邊......她那麽弱小，不會反抗，唯唯諾諾.......在舉目無親的沙邦鎮裏.....一個人生活了那麽多年......”
“我不知道她怎麽活下去的.....會不會也會在深夜裏流淚......”
“我也希望有個人能陪伴她，能保護她......可是那樣，她就不再屬於我一個了.......她的世界裏多了別人，很快就容不下我了.......我太知道這樣的感覺了。”
“郭子川，我得到了愛，再失去愛，我會死的。”
“那太難受了。”
聽完她的話，郭子川也不禁流了淚。
王一瑉雖然有時候大大咧咧，甚至沒心沒肺，可過得比誰都敏感，明明那麽小的心臟，卻像長了刺的刺猬，誰一碰，就豎起刺毛，誰一靠近就要刺傷一口，不知情的人紛紛遠離，而只有勇往直前，直面她的人才知道，她那些閃著寒光的刺，並不能傷人，反而柔軟得讓人想靠近。
“劉嬸不會是那樣的......你要給她還有給方校長一個機會......人生這條路，太黑太冷，一個人走會很孤單的。”
“以後的路，我陪你走。就算你趕我，打我，罵我，欺負我，我都不會離開你。生生世世守護你。”
王一瑉聽完哭得更兇了。
劉知找到這裏時，看到相擁在一起的他們，整個人就松了口氣。
人一放松，這才發覺腳已經走麻了。
“瑉瑉。”她喊。
王一瑉回頭看著淋得像落湯雞的劉知。
郭子川放開王一瑉。眼神示意她過去。
王一瑉糾結了幾秒，在他輕柔地鼓勵下，叫了聲媽，就沖了過去。
母女倆個抱在一起痛哭流涕。
郭子川站得不遠不近，看著眼前的美好團圓，又看著遠處幽明的燈光，心中瑟然。
劉知將郭子川家的事情跟王一瑉說了大概，王一瑉聽後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。
對於搬家的事情，劉知跟王一瑉都沒有怨言。而郭子川見他媽情緒實在是不好，也不想再刺激她，便也沒出口挽留她們。
再者，這沙邦鎮的溫暖中夾帶的刺骨甚至比冬日的寒風還凜冽，走了也好。
她們的行李不多，劉知只用了周六的一天時間就打包好了。這一天，樓上的郭子川家特別安靜。
郭大娘沒再下過樓，郭子川上上下下忙活著店裏的事，兩人在樓道裏碰到，所有的語言都匯成了看向彼此的目光，只是一眼，就能明白所有。
王一瑉聽說郭大娘心情不太好，從那晚之後就沒再吃過東西了，她心裏實在愧疚，便想著找個時間去跟郭大娘道個歉。
周日臨走前，王一瑉去了郭子川家。她特意選了郭子川沒在的時候，敲開了他家的門。
郭大娘出來開的門，原本暗淡憔悴的臉看到王一瑉時，眼睛迸發出尖銳的目光。
她喝：“你還來幹什麽？我不是讓你們趕緊滾出我家了嗎？”
王一瑉見她要關門，著急伸手一擋，手腕被門夾住，一陣劇烈的疼痛讓她全身忍不住抽搐。
“你又想幹什麽？把你弄傷了，好讓我們母子反目，是嗎？好啊，你去啊，你去告訴郭子川，說我夾了你的手，讓他跟他爸一樣，遠遠地離開我......”
王一瑉見她又要發狂，趕緊解釋：“大娘，不是這樣的......那晚的事，我跟您道歉.....我真的不是那意思....”
一聽到那晚，郭大娘像發了瘋一樣將王一瑉推開，王一瑉沒站穩，跌倒在地。
“滾！都給我滾！還敢跟我提那晚的事.......你是想氣死我是嗎？”
郭大娘氣得臉色發青，呼吸急促，王一瑉怕出事，不敢再刺激她，只說：“大娘，我只想告訴你，子川他很愛您，永遠不會離開您.....還有，對不起。”
說完，王一瑉便含著淚匆匆跑下了樓。
王一瑉跟著劉知上了車，她從車窗探出頭，想跟郭子川道聲別，可卻沒見到他。
郭子川坐在天臺上，看著遠處天邊的白雲藍天還有山川美景，聽到手邊的手機一震鈴響。
他轉過頭，看到手機上顯示的王一瑉的信息。
她說：這一路，牽了我的手，就不要放開了哦。
☆、Chapter 61
劉知跟王一瑉到縣裏時，方校長已經替她們找好了房子，就在“很美味”附近的小區房。
王一瑉見到方校長，覺得有些尷尬。方校長卻依舊神色如常，笑容裏的真摯一如既往。
劉知怕王一瑉不自在，下了車就將方海星拉到了一邊：“你先回去吧，一會兒我們自己搬就行了。”
“你別自己搬，我叫了師傅，等會兒就來了。昨晚沒事吧？”
“沒事。”劉知躊躇了會兒，說，“咱倆的事......先這樣吧.....”
方海星一楞。“為什麽？”
“瑉瑉才是我生活中的全部，我不能因為只顧自己而忽略她的感受。以後你別來找我了。我們，就這樣吧。”
“劉知......”
“老方。”劉知打斷他，“我們到了這個年紀，生活該走向哪裏，都已經差不多定性了。但是，瑉瑉，她還有未來。我不能瑉瑉的未來去換我所剩無幾的人生。這是一樁賠本的買賣。”
方海星還想堅持：“瑉瑉會接受的，我們再等等。再見這兩個字太沈重，我們都不要輕易說出口.......人生都走了這麽長，經歷了那麽多分別，我已經害怕了......真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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王一瑉笑得純真：“沒關系。”
“你覺得我心地很壞，覺得我很丟臉是嗎？”胡月道。
“不是，這是人的應激反應。”
王一瑉說完，又想了想，如果是她的話，她會這麽做嗎？
幾秒，就有了答案。
肯定不會啊！為啥？因為她美唄～不戰自勝～～
安靜的時間又過了一個星期，到周五下午，又是學校放周末的時間。
雖然“很美味”的營業還沒穩定下來，但劉知為了方便照顧王一瑉，便又高薪招了兩個個壽司師傅，跟店員小紅一起頂班。
王一瑉回到家的時候，劉知正在煲湯。
想到她跟方校長的關系，王一瑉有有些胸悶。
心裏盤念著是該主動問她，還是等她跟她開口，想了一會兒也沒想出一個結果，便就沒再繼續想了。
回到房間，看到放了滿屋子的東西，王一瑉走過去看，竟然都是她以前最喜歡的奢侈品還有各種名牌衣服跟包包。
這幾大袋子，沒個幾十萬是買不下來的，王一瑉用腳趾頭想都知道劉知買不起，心想，難道是方校長買的？
又覺得不可能，他這人雖然看著不像缺錢的，可向來是視金錢如糞土，而且極其反對王一瑉那些奢侈的生活，就算要討好她，也不可能會買這些過來.......充其量會給她帶幾份五年模擬三年高考的試題。
神了，那這些，誰買的？
劉知端了湯上桌，喊她：“瑉瑉，先喝點湯。”
王一瑉放下身上的包包，走出房間：“東西，誰拿來的？”
劉知哦了一聲：“前幾天你爸跟你阿姨過來了，給你帶了點東西。”
王一瑉哦一聲：“你沒在她們茶水裏放點藥嗎？”
劉知：“........”
王一瑉喝了口湯，隨意問：“你不去店裏沒關系嗎？”
“沒事。”
她已經很刻意地讓自己不再去想方校長的事了，可心始終是不放過她，越是不想去想，那個念頭就越強烈。
王一瑉又喝了一口湯，覺得還是忍不住，便說：“上周方校長叫我去辦公室，我看到他那裏有一個咱們家的保溫瓶。”
劉知手一抖，打湯的勺子漏了湯撒在桌上。
“他喉嚨也不舒服嗎？”王一瑉轉口一問。
“哦，說是前幾天連續開會，喉嚨有些幹疼，我想他平時對我們也挺照顧的，便也做了點給他。”
王一瑉繼續喝湯。“哦。”
兩人各懷心思。
作者有話要說： 謝謝大家的鼓勵還有支持～(*?︶?*)
會一路堅持的～感動感動！
☆、Chapter 59
晚飯王一瑉吃了幾口，就下樓去找黃京他們了。
黃京跟王陽幾個合夥買了點燒烤食材，說要借用郭子川家的烤爐，吃點燒烤喝點小酒聊會天。
王一瑉下樓時，他們正好在生火。
黃京、王陽、李佳明張寶李斯都在，就沒見郭子川人影。
黃京生的火半著不著，倒是蘑菇狀大的煙塵起了一坨又一坨，路過的人都探了眼過來，都以為火災了。
王陽跟李佳明邊抹眼淚邊串雞尖，“你能長點心嗎？是不是想把我們都熏死？”
黃京吃了一嘴的煙，嗆得眼淚直飆：“媽的，你能，你來！”
王一瑉捂著嘴走過去，往烤爐裏看了一眼，只見炭窩裏被黃京疊得黑乎乎一片，一點縫隙都沒留。
火的燃燒需要氧氣的，這一點縫兒都沒留，火能起才怪了。
她拿過黃京手裏的鐵夾，往碳裏一戳，夜幕裏翻開的黑炭中閃著點點黃光，王一瑉往裏吹了口氣，黃光越來越大了。
黃京回頭，“姐，來了？”
一開口，又被濃煙嗆到。
“給它留點空氣，才能點得著。”
黃京點頭，“你先去旁邊待著吧，這邊煙濃，一會兒行了再叫你。”
王一瑉一遠離烤爐，空氣頓時新鮮了，她鼻子發酸，深深閉了眼，覺得眼睛舒服了之後，兩手插著褲袋邁著小碎步往郭子川家的便利店走去。
還愁著一會兒碰到郭大娘不知該如何招呼，哪知裏面空無一人。
正要走，樓上的住戶阿姨跑了下來，虎頭虎腦地瞧了幾眼。“哎，沒人在嗎？”
王一瑉停下腳，看她：“阿姨，要買東西嗎？”
“嗯。房東沒在裏面？”她問。
“好像沒人。”
那人著急了：“我菜都進鍋了，晚了等會兒鍋要燒了。”
王一瑉想了下，扭頭去問王陽：“胖子，郭子川有收款碼嗎？”
烤爐邊的煙已經淡了，烤架上擺滿了各類燒烤食材，空氣中的肉香味也越來越濃。
“以前電話機旁邊弄了個，不知道還在不在，你看看。”
王一瑉繞過小便利店的玻璃小櫃，往電話機旁一看，果然有一個。“阿姨，您看～要不這樣，東西我幫您進去拿，錢的話您按照以前的價格掃個碼發給郭大娘，怎麽樣？”
“掃什麽碼這個？我們年紀大了，不會弄。”
“您相信我的話，把錢給我，我幫您發給郭子川？”
都是同層樓的，那阿姨也沒思考，直接將手裏的兩塊錢給了王一瑉。
王一瑉掃了收款碼，就將錢轉了過去。她走近貨架，正要拿鹽給那阿姨，突然聽到樓上一陣巨大的瓷碗掉地的聲音。
樓下的幾個人同時扭頭往上看。
阿姨說：“可能是哪家的小孩不小心把飯菜打翻了吧。”說完接過鹽就匆匆上樓了。
王一瑉給郭子川發消息賣萌，說自己替他賣了東西，要怎麽報答她。
可消息發出去了很久，都沒有回覆。
大半的燒烤下肚，黃京幾個人喝得微醺了，郭子川依舊未下來。
“你剛才不是給他打電話了嗎？怎麽說的？”李佳明將手裏吃凈的竹簽往王陽的大雞腿上一攔，擋住他想大咬雞腿的那油光滿滿的大嘴巴。
王陽擰了下眉說：“他說讓我們先吃，忙完了再下來。”
說完又嘟囔：“也不知道忙什麽，忙那麽久。”
王一瑉胃口小，吃了串也就飽了，拿了旁邊的餐巾紙擦了擦嘴，看黃京：“你往盆子裏裝點，我一會兒上去順便給他帶上。”
“你不吃了啊？”黃京看她。
王一瑉突然覺得腳踝又點濕，伸手一摸，竟然發現外邊下了雨。
她拿起凳子往裏面一移，驚呼：“下雨了。”
話音剛落，雨滴就霹靂吧啦地落下了。
“一會兒你們怎麽回去啊？”王一瑉見雨勢越來越大，便不由得擔心起來。
黃京將給郭子川的燒烤裝好，遞給王一瑉。“我們帶了傘，一會兒吃完了也要撤了。”
烤爐上還有幾串肉，黃京看王陽：“胖子，你還吃得下嗎？”
王陽嘴裏的雞腿還沒咽下，鼓得兩邊腮幫圓嘟嘟，他閉著眼猛地搖頭，含糊不清道：“不行了。”
“我先回去了，你們一會兒記得把火滅了。”王一瑉起身，看了眼夜裏的傾盆暴雨，估計著一會兒跑過去會不會濕身。
“瑉姐，我送你過去。川哥給我發信息，說幫他把便利店的門關了。”
王一瑉覺得奇怪，好在李佳明率先將她的疑問提了出來：“他們都不下來了？”
王陽將嘴裏的雞腿咽下肚，打了個響嗝，說道：“不懂，他就說讓關門。”
王陽將王一瑉送到樓梯口就轉身回了店裏。
王一瑉拿著燒烤盆，總覺得心跳得極快。
她跑上樓，樓道的聲控燈接連亮起，來到五樓，她看到郭大爺縮著身子，坐在臺階上，一臉的頹廢。
郭大爺跟郭大娘，又吵架了嗎？
王一瑉有種錯覺，剛才聽到的那聲巨響是從郭子川家傳來的。
她小心翼翼走過去，輕聲問：“大爺，您吃點燒烤嗎？”
郭大爺緩緩擡起頭，渙散的眼神一下子就清亮了。他極輕地扯了下嘴角：“原來是瑉瑉啊。”
“您……還好嗎？”王一瑉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，便籠統地詢問了一下。
郭大爺嘆了口氣，正要開口，看著昏黃暖光下，王一瑉稚嫩的臉龐，心想，看來他真的是太壓抑了，居然還想跟個小姑娘吐露心聲了。
“瑉瑉來這兒多久了？”
“差不多五個月了。”王一瑉不知道他問此問題的原因，老實作答道。
“五個月了啊……五個月前，五個月後，那是天差地別啊。”
聽他這麽說，王一瑉也感同身受。
這五個月將她的過去和未來全部打亂，跟她來時預想的一切全然不同。
五個月之前，她沒想過會跟劉知跨越這十幾年的鴻溝，會原諒她，成為交心母女；也沒想過會遇上郭子川----這個在生活中，學習裏對她諸多引導與包容的大男孩；也沒有想到，會遇上秦靜、黃京等這些好朋友；更加沒想到，會碰到李迪這樣如此瘋狂而有危險的人物，遭遇那麽戲劇性的驚險……
所有的未來，都與她所想的所計劃的，天差地別，跟過往的生活南轅北轍。
可她卻很喜歡這種改變。
她喜歡這種有溫度的生活，苦難中交織的歡樂，平淡中深深嵌入的幸福，那是她一輩子都想追求的東西。
“有時候，我總會覺得習慣於某一種狀態下生活，保持墨守陳規是最好的選擇，可當我改變了後才知道，有時候改變是為了讓我們自己生活得更好。”王一瑉總結出自己的內心想法，對著郭大爺燦然一笑。
也不知郭大爺聽出了什麽，楞了半天，好久好久都沒反應過來。
王一瑉將燒烤又往他面前一推，勸：“科學研究，食物能給人帶來快樂，大爺要不你吃個雞腿看看。”
郭大爺渾渾噩噩哦了幾聲，卻未對燒烤下手。
“瑉瑉，你是說，有時候跳出原有的包圍圈，便能感受到不一樣的生活，是嗎？”
“嗯。”王一瑉點頭。
郭大爺看到她點頭，終於笑了。“大爺知道怎麽做了。”
看見自己把他勸開了，王一瑉高興了。“那大爺你吃點東西。”
郭大爺拿了個雞翅，吃得津津有味，方才在臉上的愁容一掃而光。“味道還不錯哦。”
王一瑉笑：“黃京他們烤的，剛才郭子川沒下來，我想拿點給他吃。”
“來，給我吧，我也正要上去了。”
“那謝謝大爺了。”
王一瑉將小碟子給他，看著他上了樓後，便從兜裏拿了鑰匙開門而入。
正準備回房間，聽到劉知在客廳的陽臺外面打電話。
外面的雨嘩啦嘩啦，可也掩蓋不住她語氣中的快樂。
“哪裏會辛苦，以前也都這樣過來了……我住這兒也挺好的，方便，安靜……你在說什麽呢……又不是年輕小夥跟姑娘……說什麽住一起……”
王一瑉想都能猜得到電話那端是誰，正準備回房間，突然聽她說道：“結婚……可是……那瑉瑉怎麽辦呢？”
王一瑉的心仿佛就像那裸露在外被暴雨洗禮的世間萬物，濕冷的雨水打在她心口，一陣陣的發涼。
王一瑉不知道他們談了什麽，可一聽到她這句“瑉瑉該怎麽辦呢？”，王一瑉的憤怒跟委屈就一下子沖出來了。
為什麽她總是被身邊的人單獨剔出，成為一個單獨的話題？----瑉瑉該怎麽辦？而不是，我們該怎麽辦？
爸爸是這樣，就連……媽媽也是這樣。
他們都要組建自己的家庭，王一瑉不管走到哪兒，都是多出來的那個！永遠都是一個單獨的、邊緣的個體。
天殺的她還認為五個月後的今天跟之前有了改變……去他媽的改變！只不過是又重覆了被拋棄的人生罷了！
可恨她還對未來如此期待……
王一瑉的淚水蜂擁而出，瞬間就將兩眼迷住了，眼前的家在她眼裏漸漸扭曲模糊，伴著耳邊的雨聲陣陣，王一瑉再也忍不住，啪地一聲將鑰匙丟在桌上，就沖出了家門。
意識到王一瑉聽到了她的電話，劉知驚恐回頭時，只聽到了那巨大的關門聲。
那聲音像帶著決絕的嘶喊，將劉知的心生生扯開了兩半。
她的難過、驚恐猛地蓋上心頭，喊了聲：“瑉瑉。”也顧不上電話那端關切呼叫的方海星，就沖出了家門。
劉知顧不上外面的傾盆大雨，走了一路，喊了一路，也沒能找到王一瑉。
她哭得撕心裂肺，淚水跟雨水混在一處，她甚至都感覺不出自己是否是真的哭了，只有心口的那疼痛時刻提醒著她，此刻有多難過。
郭大爺拿著燒烤前腳剛進了家門，郭大娘的嘲諷就像機關槍一樣就打過來了。
“哎喲，什麽風又把你吹回來了？不是說不回來了嗎？還回來幹嘛？”
郭大爺也不生氣，將手裏的燒烤遞到她面前，說：“先吃點東西。”
郭大娘以為他知道錯了，故意拿了吃的討好自己，假裝生氣地白了他一眼，拿了個雞腿吃了起來。
郭大爺朝郭子川房門喊：“子川，出來一下。”
一會兒，郭子川光著腳出來，“怎麽了？”
郭大爺眼光指了指燒烤，說：“剛才瑉瑉拿來給你的。”
郭子川走過去，拿起幾串，就要回房間時，郭大爺突然叫住他。
“子川，你是爸爸的驕傲。”
郭子川嘴唇動了動，沒出聲，便頭也不回地回了房。
一切反常皆是因果。
郭大娘全然嗅不到郭大爺突然間的轉變，哼著小曲兒啃著雞腿吃得正香。
郭子川放下燒烤，趴在床上，將臉深深埋進枕頭裏。
他明明沒有難過，可卻覺得枕頭有些濕了。
安靜的時間總是格外的寶貴。
郭子川等待已久的暴風雨，來了。
門外突然響起一聲嘶聲裂肺的控訴，郭大娘扯著嗓子哭：“你現在就要為了那個女人，拋棄我跟子川，是嗎？”
“我，你可以不管，可是子川呢？你有沒有想過子川的想法？”
郭大爺說：“我就是因為顧及子川的想法，所以才不得不走。你覺得我們兩個天天這樣鬧，孩子心裏就不苦嗎？我們兩個住在一起一天，全家就會多痛苦一天。分開了好，你見不著我，我見不著你，還能給彼此留個念想。”
郭大娘簡直氣瘋了，這簡直都是歪理。
什麽“分開了好，你見不著我，我見不著你，還能給彼此留個念想。”，都是給出軌找出的借口。
“你一個做父親的，居然做出這樣的事情……你讓子川以後怎麽在這鎮裏生活下去每個人見著他，都會戳著他的脊梁骨，說他爸外遇……”
“你住口!”郭大爺大怒，喝住她，“原本我跟王妹子根本什麽事都沒有，是你一步一步地把我逼到這樣的地步。你也別給孩子灌輸什麽奇怪的思想，我行得正，站得直，沒做過虧心事。”
“這婚，今兒個就一定要離了！跟你這樣的人，我實在是過不下去了！”
郭大娘哭得喘不過氣來，看著眼前與自己攜手走過幾十年的男人，雖然同床共枕多年，如今只覺得自己似乎從未真正認識過他。
那個只會端著笑，說“老婆說的都對”，“聽老婆的”，“老婆這個我做不來”，“鎮上那個於拐子欠了酒錢，我去問拿不回來”，“隔壁的鄰居建了圍墻，占了我們幾寸地，我說了幾句，被他們罵了”，永遠跟在她身後的男人……如今卻為了另一個女人，不再躲在她身後，卻站在了別人的面前。
她擋了那麽多的大風大浪……如今卻要輸在了背後打來的風風雨雨……
多可悲……
他們不再爭吵。
郭大爺見她難得安靜，便說：“我先把幾件換洗的衣服拿走，其他的東西過幾天再過來拿。”
郭大爺一走，郭大娘的哭聲就更厲害了。
郭子川保持著這樣的動作已經很久了，久到他都覺得枕頭濕得能擠出不少水。
在這盛夏夜裏的雨聲中，房外與房內的母子，都有著自己的難過與悲痛。
緊閉的一道門，隔開兩人各自的悲傷。
不知過了多久，郭子川聽到門外有拍門聲。
他細細聽了一會兒，認出了劉嬸的聲音。
郭子川出了房門，看到郭大娘趴在沙發上，一聲不響，只是那微微聳動的肩膀預示著她尚且還沒想不開。
郭子川揉了揉眼睛，打開家門時，看到門外全身濕漉漉的劉知嚇了一跳。
“子川……瑉瑉不見了……剛才她跑出去了，我沒找到……都是我的錯……”郭子川還沒來得及開口，劉知就哭了出來。
郭子川的心一沈，也來不及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，趕緊跑回房間，穿了鞋拿了傘，就要出門。
郭大娘一聽到王一瑉，就像點了火的炸彈，怒氣一下子就出來了。“郭子川！你敢去找她！就是因為她，教唆你爸跟我離婚，拋棄我跟你，你要是敢出去，以後就別叫我媽了！”
劉知聽到郭大娘的這話，難過的捂著嘴，眼淚不住地流，她看著郭子川，就像看著沙漠中的綠洲，郭子川的心像被萬箭齊發，在這一刻被戳得穿心透。
他回頭，看一片狼藉中，近乎癲狂的自己的母親，說：“媽，夠了，別鬧了。以後我們好好生活。”
說完便沖下了樓。
郭大娘見他竟不顧自己的感受，大雨夜裏丟下親生母親不聞不問，去找一個毫無幹系的女孩子，她氣得快要發瘋！
他老公不要她了，就連兒子也要離她而去嗎？
她越想越氣，朝著門外喉：“劉知，你們都給我滾出去！滾出我的家！滾！”
劉知全身滴水，滿身狼狽地下樓，聽到她那聲怒吼的瞬間，淚又再一次洪水般襲來。
外面那麽黑，那麽大的雨，要是瑉瑉出事了，她可得怎麽辦啊！
一想，就恨不得馬上去死，可又想到瑉瑉沒找到，她又硬撐著再次沖進雨裏，到處尋找。
☆、Chapter 60
郭子川也不知道走了多久，褲腳跟球鞋都濕透了，踩在地上，就像淌在水裏。他幾乎將鎮子走了個遍，可依舊沒能尋到王一瑉的身影。
看著雨夜裏安靜，郭子川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無奈。
無奈父母的分開；無奈自己年紀尚小，給予不了身邊的人，想擁有的安穩和幸福。
他多想成為一個寬闊的肩膀，無論是對母親還是對王一瑉來說......可奈何他心寬似天，可能力連寸地都沒有。
郭子川去的最後的地方，是上次立春時，小鎮舉辦猜謎活動的大榕樹下。
大榕樹將大雨擋了個大半，走在樹底下，只有偶爾的幾大滴雨水落下，郭子川走過去時，一眼就看到了抱膝蹲地的王一瑉。
她渾身濕透了，細細的哭聲在陣雨中顯得渺小又微弱。
郭子川一陣鼻酸，淚水就不由自主地在眼裏打轉。
不止為王一瑉，也為他自己，為他爸，為他媽，為所有努力跨越生活中的各種磨難的人們。
雨聲在空曠的小鎮中顯得蒼涼而孤寂。
王一瑉聽到腳步聲，將埋進雙膝的頭擡起，果然看到了郭子川。
她小嘴一扁，哭聲更大了。
她短發全濕了，緊緊貼著她小腦袋，大眼睛裏滿是淚水，小臉慘白慘白一片，有多可憐就有多可憐。
郭子川丟開傘，朝她伸出手，聲音嘶啞道：“過來。”
王一瑉跑過去，撲進他懷裏，放聲大哭。
她的身子又冷又濕，郭子川用力將她摟緊懷裏，非但沒能將自己的心捂暖，反而是更冷了。
他牙齒幾乎要打出顫，生生咬緊牙關，才能將那股冷意壓下去，待神志稍稍清醒了些，才後知後覺自己的衣服也濕透了。
郭子川摸著她濕噠噠的後腦勺，說：“怎麽哭得這麽厲害。”
王一瑉一直哭，話也說不出來，只是緊緊摟著他的腰尋求溫暖。
“說話。”郭子川哄道。
“她......她要結婚了。”
王一瑉想張嘴說“她媽”，可經過這一夜，這“媽”字又再次躲回了她的小世界裏，不肯再出來了。
郭子川撫著她腦袋的手一頓，他笑：“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嫁女兒了，舍不得呢。”
王一瑉還在氣頭上，被他這句玩笑逗得失聲一笑，她捶他胸口，嬌罵：“你還有心情開玩笑！”
郭子川看她，輕輕嘆口氣，“瑉瑉，我爸媽也離婚了。”
王一瑉一怔，眼裏的淚水也在那瞬間滑落。
郭子川擡手擦拭她臉頭上的雨水，“怎麽這麽不愛護自己，這大半夜的跑出來，出事了怎麽辦？”
王一瑉抽了下鼻子，發覺有些冷，打了個噴嚏。
“感冒了吧？走，先回家換衣服。”郭子川牽著她想帶她回家，可王一瑉腳上像帶了吸盤，牢牢地定住，一步也不動。
郭子川回頭看她。
王一瑉扁著嘴，才剛憋回去的眼淚又要出來了，“我不想回去。”
郭子川看她半會兒，從濕噠噠的頭發，到衣服，褲子。
在她那潔白的校服上，透出她淡藍色的內衣輪廓。
那目光只在她胸口停了幾秒，王一瑉並未察覺，只顧著表達自己的想法：“我現在不想回去，不想看到她。”
“那你冷怎麽辦？”
王一瑉傲嬌看他，目光指了指他懷裏。
郭子川笑，再次張開雙手，迎接她。
王一瑉將身子縮進他懷裏，仰頭看他。“剛才我還樓梯口還碰到了郭大爺呢......他們怎麽......？”
郭子川摟著她的小身子，盡量將身上的溫度傳遞給她，說：“他們的矛盾已經堆積很久了，徹底爆發只差一個□□。”
□□？
什麽□□？王一瑉正想問他，他又問：“你這問題比較嚴重些。”
“剛才剛進門，就聽到她在打電話，說什麽結婚，還有我怎麽辦之類的。”王一瑉有些氣急敗壞，“你說，她這意思連起來，不就是結婚了，我這個累贅怎麽辦嗎？”
郭子川挑眉，似乎有些意外。“就這幾個字，你就能腦補出這些東西？”
“要不你覺得是哪樣？”
郭子川說：“有些時候，我們總喜歡用自以為的思維，去判定別人的行為跟意思，然後輕易去下定論。而很多時候，不是每個人的想法，我們都能從話語中猜透所有。你並不知道方校長說了什麽話，所以，你的猜測或許，是有些偏差的。”
王一瑉一聽他這話，又氣又委屈：“你的意思是我的錯了？”
郭子川笑，親了下她幾乎要翹上天的可愛小嘴。“喲，不僅想象力這麽豐富，脾氣還這麽暴。”
王一瑉指著他指控：“你不準親我！”
郭子川聽罷，微微挑眉，又在她嘴上啄一口。“就親，怎麽著？”
王一瑉看著他，淚眼汪汪。
她這副模樣對郭子川實在很有殺傷力，他將她摟在懷裏嘆氣：“再哭，沙邦鎮都要被你哭淹了。”
“我都說我不想做小龍女了。”王一瑉破涕為笑。
“那是小公主。”
雨聲漸漸變小，大榕樹的枝葉吸足了水分，在黑夜裏展開青翠活力的枝椏，樹底下的少年少女聆聽著著沈寂的黑夜，相擁著青稚的彼此，仿佛只要擁抱，這世界就算再不堪，生活再難熬，也都能為彼此走下去。
“我不是不想讓她結婚.......只是......心裏很難接受。”王一瑉在他懷裏嗡嗡道。
“我就是想找到一個，屬於我的，不會把我排除在外的家......可是，好像很難。”
“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生活，爸爸有岑姨；”她頓了頓，又說：“她，什麽都沒有。”
王一瑉說到這兒，又哭了起來。
“她沒有爸爸了......媽媽也不在她身邊......她那麽弱小，不會反抗，唯唯諾諾.......在舉目無親的沙邦鎮裏.....一個人生活了那麽多年......”
“我不知道她怎麽活下去的.....會不會也會在深夜裏流淚......”
“我也希望有個人能陪伴她，能保護她......可是那樣，她就不再屬於我一個了.......她的世界裏多了別人，很快就容不下我了.......我太知道這樣的感覺了。”
“郭子川，我得到了愛，再失去愛，我會死的。”
“那太難受了。”
聽完她的話，郭子川也不禁流了淚。
王一瑉雖然有時候大大咧咧，甚至沒心沒肺，可過得比誰都敏感，明明那麽小的心臟，卻像長了刺的刺猬，誰一碰，就豎起刺毛，誰一靠近就要刺傷一口，不知情的人紛紛遠離，而只有勇往直前，直面她的人才知道，她那些閃著寒光的刺，並不能傷人，反而柔軟得讓人想靠近。
“劉嬸不會是那樣的......你要給她還有給方校長一個機會......人生這條路，太黑太冷，一個人走會很孤單的。”
“以後的路，我陪你走。就算你趕我，打我，罵我，欺負我，我都不會離開你。生生世世守護你。”
王一瑉聽完哭得更兇了。
劉知找到這裏時，看到相擁在一起的他們，整個人就松了口氣。
人一放松，這才發覺腳已經走麻了。
“瑉瑉。”她喊。
王一瑉回頭看著淋得像落湯雞的劉知。
郭子川放開王一瑉。眼神示意她過去。
王一瑉糾結了幾秒，在他輕柔地鼓勵下，叫了聲媽，就沖了過去。
母女倆個抱在一起痛哭流涕。
郭子川站得不遠不近，看著眼前的美好團圓，又看著遠處幽明的燈光，心中瑟然。
劉知將郭子川家的事情跟王一瑉說了大概，王一瑉聽後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。
對於搬家的事情，劉知跟王一瑉都沒有怨言。而郭子川見他媽情緒實在是不好，也不想再刺激她，便也沒出口挽留她們。
再者，這沙邦鎮的溫暖中夾帶的刺骨甚至比冬日的寒風還凜冽，走了也好。
她們的行李不多，劉知只用了周六的一天時間就打包好了。這一天，樓上的郭子川家特別安靜。
郭大娘沒再下過樓，郭子川上上下下忙活著店裏的事，兩人在樓道裏碰到，所有的語言都匯成了看向彼此的目光，只是一眼，就能明白所有。
王一瑉聽說郭大娘心情不太好，從那晚之後就沒再吃過東西了，她心裏實在愧疚，便想著找個時間去跟郭大娘道個歉。
周日臨走前，王一瑉去了郭子川家。她特意選了郭子川沒在的時候，敲開了他家的門。
郭大娘出來開的門，原本暗淡憔悴的臉看到王一瑉時，眼睛迸發出尖銳的目光。
她喝：“你還來幹什麽？我不是讓你們趕緊滾出我家了嗎？”
王一瑉見她要關門，著急伸手一擋，手腕被門夾住，一陣劇烈的疼痛讓她全身忍不住抽搐。
“你又想幹什麽？把你弄傷了，好讓我們母子反目，是嗎？好啊，你去啊，你去告訴郭子川，說我夾了你的手，讓他跟他爸一樣，遠遠地離開我......”
王一瑉見她又要發狂，趕緊解釋：“大娘，不是這樣的......那晚的事，我跟您道歉.....我真的不是那意思....”
一聽到那晚，郭大娘像發了瘋一樣將王一瑉推開，王一瑉沒站穩，跌倒在地。
“滾！都給我滾！還敢跟我提那晚的事.......你是想氣死我是嗎？”
郭大娘氣得臉色發青，呼吸急促，王一瑉怕出事，不敢再刺激她，只說：“大娘，我只想告訴你，子川他很愛您，永遠不會離開您.....還有，對不起。”
說完，王一瑉便含著淚匆匆跑下了樓。
王一瑉跟著劉知上了車，她從車窗探出頭，想跟郭子川道聲別，可卻沒見到他。
郭子川坐在天臺上，看著遠處天邊的白雲藍天還有山川美景，聽到手邊的手機一震鈴響。
他轉過頭，看到手機上顯示的王一瑉的信息。
她說：這一路，牽了我的手，就不要放開了哦。
☆、Chapter 61
劉知跟王一瑉到縣裏時，方校長已經替她們找好了房子，就在“很美味”附近的小區房。
王一瑉見到方校長，覺得有些尷尬。方校長卻依舊神色如常，笑容裏的真摯一如既往。
劉知怕王一瑉不自在，下了車就將方海星拉到了一邊：“你先回去吧，一會兒我們自己搬就行了。”
“你別自己搬，我叫了師傅，等會兒就來了。昨晚沒事吧？”
“沒事。”劉知躊躇了會兒，說，“咱倆的事......先這樣吧.....”
方海星一楞。“為什麽？”
“瑉瑉才是我生活中的全部，我不能因為只顧自己而忽略她的感受。以後你別來找我了。我們，就這樣吧。”
“劉知......”
“老方。”劉知打斷他，“我們到了這個年紀，生活該走向哪裏，都已經差不多定性了。但是，瑉瑉，她還有未來。我不能瑉瑉的未來去換我所剩無幾的人生。這是一樁賠本的買賣。”
方海星還想堅持：“瑉瑉會接受的，我們再等等。再見這兩個字太沈重，我們都不要輕易說出口.......人生都走了這麽長，經歷了那麽多分別，我已經害怕了......真的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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